禹唐在《世界上最昂貴的運動項目能否在國內借勢崛起?》已經向大家介紹了帆船的產業價值以及“中國帆船航海第一人”郭川。北京時間2013年4月5日早晨八點,郭川在海上獨自航行137天20個小時后,通過終點線勝利重返母港青島,成為第一個完成單人不間斷航行的中國人,并獲得了國際帆聯世界帆船速度紀錄委員會(WSSRC)認可的四十英尺帆船環球航行世界紀錄。
2015年9月3日,正值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0周年紀念日,作為中俄兩國紀念系列活動之一,“中國·青島”號也在這個特別的日子揚帆起航。摩爾曼斯克當地時間16時41分(世界標準時間13時41分),中國船長郭川率“中國·青島”號國際船隊沖過世界帆船速度記錄委員會指定的出發線,正式開始沖擊北冰洋東北航線不間斷航行世界紀錄。
作為國內對郭川最熟悉的體育人之一,房學峰老師將帶領我們更深入地了解郭川船長的航海之旅。本篇內容為該系列第十六篇。
在航海史上,有過這樣一個真實的著名故事:
一對戀人航行在南太平洋,船的桅桿壞了,男的必須要爬到桅桿上修理。
意外發生了,那男人被卡在桅桿上動彈不得,他的戀人也沒辦法上去救他。
時間一天天過去了,最后,那女人倒是看到他的戀人下來了——
是化作腐肉一塊塊掉下來的……
這一幕,也險些發生在郭川身上。這種種在海上出生入死的經歷,讓我覺得郭川還是稍微有一點兒理由和資格、發表一些對“海洋強國”的議論的——
在談到環球航行時他和船東之間的關系時,郭川說:
“按照船東的想法,恨不得我應該悄悄地出去,完成了環球航行我再悄悄地回來。這怎么可能呢?
這里我還可以講一個最早那條‘青島號’的故事:當時因為***那兩百萬,她實際上等于是買了一條船,她也很坦率地說并不喜歡玩兒帆船,不過是借了錢之后的抵押品。錢是***出的,最后二百萬的船賣掉可能也就是百十萬,***在這個過程中也沒有要求冠名什么的,人家甚至不太知道她的企業和她這個人,從有形資產來說她什么也沒得到。但實際上,我認為她是得到好處了,是無形的,當時她正在做企業,通過這條船她認識了很多領導,做成了不少事兒。
對第二條‘青島號’的船東,我感覺就是一個商務關系。之后船交接,我實在懶得算懶得想:是我欠他的,還是他欠我的——也許是我欠他的吧。
說實話,當時下決心租船的時候,我們是一分錢沒有,但是我做了一些鋪墊、有個‘彈藥庫’在那兒準備,一個是焦震,還有香港一些哥兒們——他們那真地是肝膽俠義,都是小老板、還真沒多少錢,說我多了沒有,一百萬我先去給你籌措著,湊我們也湊出來這個錢……”
郭川將這些朋友的時候,感覺與其說是斬釘截鐵般的、莫如說是劫后余生般的,我覺得他“準備好的那個彈藥庫”其實也未必彈藥很充足吧?
跟郭川聊這些事情的時候,我們是在青島航校“游艇會”的一個房間里。
這里在北京奧運會帆船比賽的時候,是用作船庫的,后來,青島航校和一位企業家合作,把整棟建筑重新改造,多半的房子變成了賓館——在奧帆基地的核心地段,不用說生意是不錯的——少半部分用作學校的辦公區。對于青島航校這個“中國航海運動的黃埔軍校”來說,這種合作使他們擺脫了財務上的捉襟見肘局面,但每每想到這里,我又覺得有些許悲哀。
從窗口望去,就是郭川環球航行用的“青島號”,她已經恢復了“澤泰號”的本來面目。
因為這涉及到最時髦的“體育產業”話題,我很想和郭川再聊聊他跟船東的那些事兒,但他話鋒一轉,聊起了“海洋強國”——
“‘海洋強國’這個口號問世至今,已經讓我們激動了很長一段時間了,什么是‘海洋強國’呢?
坦率地說,我給不出完整準確的答案,但我想起碼有兩點:第一,如果中國只是有了更強大的海軍,那不能算是‘海洋強國’,或者說,幾支航空母艦特混艦隊的組建,只能算是‘海洋強國’的部分內容;第二,如果只是向海洋索取更多的財富,也不是‘海洋強國’的全部。我在中國沿海航行的時候,到處是漁網,中國沿海的漁業和養殖業的發展思路,其實就是像在陸地上‘包產到戶’那樣,用漁網和網箱、把海洋分割成一塊塊‘自留地’——完全是一種在海上耕田種地的做法。
然后,就要說到‘海洋強國’與帆船、與航海運動之間的關系了——
帆船本身既是個體育,又不完全是體育,像我的環球航行,產生的影響很多不是體育范圍內的,而是超出體育的。
既然不是體育,那么國家就應該在‘海洋強國’這個最大的中國夢的大背景下,在航海運動、帆船運動上有更大的作為,你想:鄭和還是花國家的錢呢?”
說這番話的時候,郭川的視線時不時會瞟一眼那條“澤泰號”。
這時我忽然意識到:在媒體報道郭川的這次航行,公眾關注這次航行的時候,其實在認識上是有偏差的。我們把他當成傳奇、當成個人奮斗的英雄,但其實,更重要的是他的精神內涵和他對于國家的文化意義。他的環球航行確實贏得了榮耀,但如果沒成功呢?那他不但肯定會是人們嘲諷的對象,恐怕還會是人們緬懷的對象吧?
“國外搞大帆船,四千萬的贊助一般就是一家最多兩家,但是在國內,不但這個數額要幾家分擔,而且這個數字一說出來可能就把贊助商嚇跑。
我回來之后,大家對航海還是有了更多的關注,但感覺上總讓我覺得差點兒什么。這里面,有國家體育總局應當思考和解決的一些事情,更是全社會應該思考的。
舉個例子,我跟劉玲玲探討過:目前的世界航海運動尤其是長距離航行,都是以歐洲為中心的,我們是不是可以搞一個東方航線、建立一個中國的國際化的賽事品牌?這樣一個賽事當然不能在沿海轉悠,至少有這樣幾條線是值得好好設想的——
第一條,去往印度洋的‘鄭和航線’,這不但有歷史文化的往事,而且就遠洋航行而言也是完全有技術價值的,如果從青島出發到開普敦,距離大概有九千海里。
第二條,南海的帆船航行。從三亞到曾母暗沙,有一千多海里,如果做一個‘環南中國海帆船賽’的話,距離可以到2000甚至3000海里,因為有很多島嶼和暗礁,又有臺風等極端天氣,也有相當的技術難度。我想,搞帆船比賽總比派軍艦去那邊更能體現國家的發展理念、更能樹立國家的和平形象吧。
第三條,上海到舊金山的跨太平洋航行。這個其實是古老的商船路線,其中涉及的故事非常多、文化內涵極其豐富,距離大概是一萬兩千海里,要穿越第二島鏈,也是完全有技術價值的……
我說這些,當然只是我從個人專業的角度看的,但不管怎么說,中國多一些這樣的帆船比賽、多一些這樣的航海家,我覺得也是建設‘海洋強國’的一個不能缺少的環節。
說來說去,有的時候我覺得不能完全是說人家把我們封鎖在‘第一島鏈’、‘第二島鏈’以內,而是我們自己根本不往那邊去或者不想去。
你看儒勒·凡爾納小說,十九世紀的時候北太平洋的航線就非常發達了,‘八十天環游地球’的時候,香港到橫濱是六天、橫濱到舊金山是二十二天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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房學峰:資深電視人,中央電視臺體育頻道首席策劃,中國體育的活字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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